一、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

（一）生产要素的作用变化

按照新古典经济学的理论，经济增长是劳动、资本、技术等要素投入综合生产的结果。在工业经济时代，资本对于生产的贡献尤为重要。但是在数字经济时代，这种资本决定的生产模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靠投资拉动的经济增长模式已经进入瓶颈期，模式转型是数字经济时代的必然。这不仅是因为宏观上各种投入要素之间功能和地位的变化，而且因为微观上数字技术改变了传统工业经济的生产、组织和分工形式，使得资源重新定义与分配成为可能。其中最典型一方面的即是知识、信息、人力资本等新型要素的崛起，由此创新也不仅仅是指工业技术或组织形式的进步，增长的根源和逻辑需要被重新挖掘发现。

可以从另一个方面观察要素作用的变化，即使我们承认资本在生产中的绝对主导作用，但是投资的结构变化也带来了新的问题。宏碁集团首席执行官施振荣早在1992年提出了著名的产业附加值“微笑曲线”理论，认为在生产环节更多的附加值应该产生于研发设计和品牌推广等环节，在数字经济时代微笑曲线会进一步加深。

资本收益结构决定企业的投资注重于无形资本，即那些以专利、版权、商标等形式的资本，而这里面的一大部分是需要通过文化创意的形式来体现的，意味着广义资本中包含的车间、厂房、设施设备等传统要素逐渐被文化创意这些新型要素所替代。

（二）产业结构的演进

按照传统的三次产业划分方法，第三产业在经济中占比越来越重是数字经济时代表现出的产业结构特征。自2015年以后第二产业的比重越来越低，第三产业的比重越来越高，到2019年，第三产业比重接近经济总量的三分之二。总量上看，数字经济时代中国产业结构升级和经济转型是不争的事实。实际上，数字技术给产业结构演进带来的影响还有更多层面值得关注。

一是新兴产业的诞生以及在传统一、二、三产业划分框架基础上演变而来的数字经济产业体系，它们逐渐在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并决定着未来的竞争方向。

根据联合国贸发会议发布的《2017年信息经济报告：数字化、贸易与发展》，全球数字经济包含有7个重要板块的内容：全球经济的数字化、电子商务、数字内容、数字解决方案、互联网平台、信息技术软件和硬件、通讯。

可以观察出，这7个板块实际是功能上的划分，而每一个板块包含着相当数量的产业承载，比如数字内容包含传媒、娱乐、信息等相关产业，数字解决方案包含数字支付、云计算等产业。这反映出数字经济时代产业结构的演进可能会突破传统的三次产业，从新的维度来构建产业体系。

二是数字经济带来的产品多元化，这可能不会在产值中体现出来，但是显然会提升社会福利水平，并带来潜在的增长机会。例如在数字经济之前，传统的娱乐行业只包括歌舞厅、卡拉OK歌、游艺场所等，但是数字技术被使用后，快手、抖音、唱吧、网络游戏等一系列数字娱乐方式极大丰富了人们的娱乐生活，但是这些内容却不一定统计到娱乐行业之中。

当下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基本判断是“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美好生活需要”不仅体现出需求数量上的要求，还体现出生活质量上的要求，数字经济时代产业结构的演进正契合后者，因此是未来产业升级的趋势。

二、数字技术的作用

（一）生产要素创新

从农业经济时代到数字经济时代，不断有新的生产要素被定义和重视。农业经济时期对增长起决定性作用的生产要素是劳动与土地，工业经济时期变为资本和技术，而数字经济时代一种新型的生产要素——数据，被包含进生产过程之中。

数据是一种自我生长的要素，而且数据背后包含的是信息内容，因此数据要素又成为一种参与经济的载体，将可数据化的其它内容经济化呈现出来，比如文化创意、知识信息、经济决策、消费偏好等。

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大幅降低信息获取成本，例如近年来成果显现的中国网络提速降费过程：2019年底八项降费举措惠及客户，中国移动流量用户数由2018年底的1.35亿户扩大到4.1亿户。

体量巨大的联网用户推动数字技术超过临界质量点，数字要素的网络外部性和规模效应得以体现。从微观层面看，工业经济时代的企业巨头都是沉淀大量固定资产的企业（如钢铁、汽车等），数字经济时代的企业巨头都是掌握大量数据资源的企业（如搜索引擎、社交平台等）。正如厂房设备对于资金、知识对于人力资本，可数据化的内容越多，数据要素的作用越重要。

（二）资源分配创新

资源分配方式也随着要素创新而发生变化。一是资源分配突破了传统地域的限制，因为传统生产一部分转移到网络生产中，产品不再需要通过物流运输来实现。例如苹果、腾讯、阿里巴巴不约而同的把大数据中心设在贵州，按照传统的资源分配方式，贵州地形崎岖、交通不便、资源匮乏；但是在新的生产模式下，贵州却体现出很多的优势，比如水电充足，山洞多且恒温恒湿，适合建立绿色数据中心。

与此类似，一些产业的发展不需要依靠传统的区位、自然资源等优势得以实现，实现了经济资源的重新分配。二是资源匹配成本降低，由于信息的连通，搜寻成本下降，从线上到线下、从厂商到客户的过程都由互联网实现精准匹配，此外由于定制化和多元化市场需求，资本的闲置成本也被降低。

三是资源所有者发生变化，一方面表现在拥有数据的生产者拥有新的竞争优势，另一方面体现在普通个人或者企业能通过共享经济的形式利用已经被专有化的资源，比如共享汽车、共享租房等都是数字经济时代资源的再分配过程。由于资源的重新分配，新的产业形态和商业模式诞生，为经济转型升级带来活力。

（三）生产组织创新

数字经济改变了经济生产组织方式，在工业经济的专业化分工基础上，进一步实现了分工的深化和生产的平台化。一方面是不断深化的专业分工。数字经济导致原有的产业链分工进一步细化，将一些企业内执行的任务以自由自愿形式外包给非特定大众网络，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例如猪八戒网的出现，将原来企业内的设计部门独立出来，无论个人还是企业都可以将设计业务外包给网络服务商（或个人）。在工业经济时代，这种分工与专业化需要严密的产业链组织和高效的上下游物质、资金流动作为整体保障，但是数字经济时代这种分工则游离出产业链，而且不断细化，不仅促进了竞争，而且扩大了中间产品和服务的广度。另一方面是生产的平台化，提高产业间的协同能力。

生产平台一般以信息网络为基础，实现生产、产品、资源、市场等信息的连接，将分散生产的实体组织在一起，相互配合、协调一致的工作，以完成单一实体不能完成或不经济的任务，实现数字经济的规模效应。

此外，通过数字平台，市场信号能更快、更准确的传递到供给侧，优质商品信息能更高效、更便捷的交换到需求端，从而通过线上的方式实现供需精准匹配。上述两个方面的创新导致企业管理和组织加速变革。

工业革命所带来的规模经济和技术进步导致组织科层化和一体化，而数字革命所带来的交易费用下降促进组织扁平化分散化。这种管理和组织结构不仅出现在腾讯、阿里这样的互联网企业中，还出现在海尔、格力这样的制造业巨头中。可以说工业经济时代纵向一体化组织开始瓦解，企业间网络、平台生态体系等柔性生产组织方式快速发展。

（四）商业模式创新

数字经济时代现代物流、在线金融服务、数据资源支撑等配套电子商务要素不断完善，基于自媒体、网络直播、社交网络、微视频等新型传播手段的创新不断涌现，导致数字经济时代商业模式发生两个方面的创新：一方面由于互联网平台的作用愈发重要，企业之间的竞争逐步由产品竞争转向平台竞争。

一些传统产业也加快向平台转型，例如苏宁将发展重心转移到电商平台运营。数字经济时代平台经济的特点还在于，竞争的领域在不断扩张，同时又伴随着同一个领域内的垄断，例如在线旅游、团购、打车、视频等不同领域的互联网平台最终都走向了垄断，但是又会涌现出新的竞争性行业和平台。

因此平台的竞争不仅是资源的竞争，也是商业模式和新产业形态的竞争。另一方面，由于平台竞争的特点，以用户为中心的商业生态逐步形成。平台能够实现服务和产品的多样性，对参与供需的双方群体有循环促进作用，形成“跨边网络效应”，即一边用户的规模增长将影响另外一边群体使用该平台所得到的效用，所以当提供产品或服务的“边”越多时，享受产品或服务的“边”也会更多；

平台还有“同边网络效应”，即当某一边用户规模增长时，会影响同一边群体内的其他使用者得到效用，这一合作的态势会让同行一起把市场做大。这样的商业生态特点会导致生产规模的扩大和产品种类的扩张，反过来又促进数字经济的发展。